陈江河快步上前，借着手电筒的光，他先是伸出两根手指，探向白金山的鼻息。
没有呼吸。
随即，他又摸向白金山的颈动脉，入手处尚有余温，但脉搏已经彻底消失。
尸体还没有完全凉透，血液的腥气混合着尘土的怪味，在微凉的夜风中弥漫开来。
从他坠落的姿势和身体的损伤程度来看，几乎可以肯定是当场死亡。
就在几分钟前，这个人还活生生地在电话里跟自己说话，而现在，他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。
陈江河深吸一口气，愤怒让他气血翻涌，强压下不适，目光如电般地迅速扫向楼上。
人刚刚被丢下来，身上没有勒痕，没有类似集市装置，凶手绝对还在上面！
没有任何犹豫，他猛地转身，拔腿就朝着黑洞洞的楼道冲了进去，脚下的碎石和垃圾被他踩得噼啪作响。
漆黑的楼道里，除了他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，隐约还能听到从上方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。
不止一个！陈江河一边飞快地向上攀登，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：
“师父！我在锈河市城郊，南边那片废弃的烂尾楼区！这里发生了命案，凶手还没逃离现场，你赶紧带人过来！快！”
电话那头的周孟达似乎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，只是“嗯？”了一声，陈江河却已经等不及他回应，猛地挂断了电话。
因为就在他冲上三楼拐角的一刹那，手电筒的光柱捕捉到了前方晃动的几条黑影。
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足足五六个人！
那些人显然也没想到陈江河会这么快追上来，先是一愣，随即眼中凶光毕露。
陈江河的心猛地一紧，他只是来接应白金山，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恶性事件，身上除了一个手电筒，连根甩棍都没带。警枪？那更是不可能随身携带的。
这一刻，他竟有些莫名的怀念起孟玉那把工兵铲了，至少抡起来也能当个趁手的家伙。
对面那五六个黑影齐刷刷地亮出了家伙，明晃晃的片刀，在黑暗中闪着寒光，一股浓烈的杀气，瞬间弥漫在整个楼道。
陈江河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点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五六个手持凶器的亡命徒，他就算再能打，赤手空拳对上这么多带着家伙的，也绝对是凶多吉少。
就在双方剑拔弩张，一场恶战眼看就要爆发的瞬间——
“呜呜——呜——”
急促而刺耳的警笛声，由远及近划破了寂静的夜空，猛地从楼外传了进来。
陈江河微微一愣，师父来得这么快？
不对，从市局到这里，就算周孟达开火箭，也不可能这么神速。
对面那几个手持凶器的黑影，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惊到了，几乎没有任何交流，几个人十分有默契地拔腿就朝着楼道的另一侧，通往其他相连楼体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这片烂尾楼有好几栋是主体框架连在一起的，彼此之间有未完工的通道相连，一旦让他们窜入其中，七拐八绕之下，自己再想抓捕，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陈江河哪里肯放他们轻易逃脱：
“站住！”
他暴喝一声，脚下发力，就追了上去，可那几人跑的跟兔子一样快，情急之下，陈江河的目光扫过脚边，看到一块板砖，他想也没想，弯腰抄起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朝着跑在最后面的身影狠狠地砸了过去。
“嘭！”
一声闷响。正中目标！
这种情况，谁跑的慢谁断后，这个倒霉蛋这突如其来的一板砖砸中了小腿，整个身体一个踉跄。
陈江河眼中精光一闪，箭步起身猛扑了过去，几乎是在对方刚刚稳住身形的瞬间，陈江河已经冲到近前，一个饿虎扑食，狠狠地将那人扑倒在地。
那人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，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。陈江河二话不说，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，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凶狠的组合拳。
那人被砸得眼冒金星，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痛呼，他奋力挣扎，想要将身上的陈江河掀翻，但陈江河的力气比他大很多，根本无法挣脱。
“妈的！你们几个废物！别跑了！回来帮我！”
那人一边徒劳地扭动着身体，一边声嘶力竭地朝着同伴逃离的方向大喊。
这个声音很耳熟……陈江河的拳头微微一顿，举起借着手电筒照向那张被打得有些变形的脸。
尽管满是血污和尘土，但那标志性的鹰钩鼻和一双透着狠戾的三角眼，不会错。
宋老三！宋宝庆！杀人凶手就是他！
陈江河心中怒火更盛，下手也更重了几分，就在这时，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那几个打手，听到宋宝庆的呼救，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，犹豫了片刻，又凶神恶煞地返身冲了回来。
明晃晃的片刀再次举起，目标直指陈江河，陈江河眼角余光瞥见寒光袭来，自然不会傻到在这种情况下跟对方硬拼。
他猛地一个侧身翻滚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劈来的片刀。起身的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，右脚如同鞭子般抽出，狠狠地踹在了刚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宋宝庆的小腿迎面骨上。
“咔嚓！”
“嗷——！”
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，宋宝庆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，抱着小腿在地上翻滚起来。
那几个打手见状，也顾不上再攻击陈江河，急忙冲上前，七手八脚地将惨嚎不止的宋宝庆搀扶起来，其中一个更是直接将他背在了身上。
“撤！快撤！”
领头的一个打手嘶吼道，几个人架着宋宝庆，狼狈不堪地朝着楼下逃窜，陈江河紧追不舍，也跟着冲下了楼。
可等他追到楼外时，那几个家伙已经七拐八拐地消失在了夜色深处，不见了踪影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，刺眼的光芒将这片区域照得忽明忽暗。
一群穿着市局制服的警察，正从车上跳下来，荷枪实弹，迅速散开，开始封锁现场。
见此情景陈江河指着宋宝庆等人消失的方向，对着冲过来的警察大声喊道。
“凶手往那边跑了！大概五六个人，其中一个是宋宝庆！快追！别让他们跑远了！”
然而，让他没想到的是，几个警察并没有立刻去追捕，反而径直朝着他围了过来。
陈江河一愣，随即火气就上来了。
“你们不长眼啊！我是雪砬子县公安局代理副局长陈江河！”
也就在这时，人群分开，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，那人身材中等，寸头，国字脸。正是他之前在红桦镇八尸案中打过交道，也算是个老冤家的锈河市刑侦支队队长，老刑警曹川。
曹川走到陈江河面前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，目光在他沾染了些许血迹和尘土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：
“陈江河，好久不见啊。”
“曹队，你们来得倒是挺快。凶手刚跑，往那边去了，其中有宋宝庆！”
曹川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，表情依旧严肃：
“我们接到群众匿名举报，称这里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，陈江河同志，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跟这起凶杀案有关，请你跟我们回市局一趟，接受调查。”
